产品展示榫卯接口缝隙塞不进一张A4纸这个“00后”中国木工如何技惊世界
时间: 2024-05-28 10:51:37 | 作者: 产品展示
一场精细木工的比赛很漫长,要持续4天,近22个小时,作品的榫卯接口缝隙得小于0.2毫米;
有数千年木工文化的中国,2022年才在世界技能大赛这一个项目上拿到首枚金牌;
夺冠后,有媒体称他为“上海鲁班”,邵茹鹏连忙摆手:“这块金牌只能说是一个阶段中取得的比较好的成绩,我还需要持续学习和练习。”不过他也觉得,钻研精细木工7年,自己“更沉稳,更开放和自信了”。
说这话时,邵茹鹏刚和学生讨论完标准件加工顺序的问题,并鼓励他去探索最对自己最合适的方式。走下赛场,他回到母校上海科创职业技术学院成为一名教师,也作为教练带教学生,这两年他经常告诉学生,“有了勤奋和热爱,再加上好心态,大家都可以复制冠军之路”。
“这个项目之所以叫‘精细木工’,‘精细’两字很重要。”邵茹鹏介绍,项目要求选手在4天22小时内完成作品的杆件制作、榫卯连接、拼装、打磨和装配。在拼装之前就需要将杆件送检,裁判进行评分,“两个榫结合的地方,要没有一点加工痕迹,浑然一体。榫眼的内部要方正、光滑,不能有毛刺,榫头轻轻一推就能进入榫眼,达到完美匹配。”
作品完成后,需要再次送检,这时裁判会使用一个“特殊道具”——塞尺,分为0.4和0.2毫米两个量级。裁判会向榫头和榫眼的接合处插入塞尺,0.2毫米以内是满分,超过0.4毫米就没有分。一张普通A4纸的厚度约为0.1毫米,邵茹鹏平时就是按0.1毫米来要求自己的。
虽然准备了很久,但赛场上还是状况频出。按照往届惯例,组委会在赛前两至三个月会提供样题,正式比赛题目会进行30%左右的改动,选手可以据此进行针对性训练。但这次的赛题几乎改动九成以上,就像换了道新题。而且往届比赛会提供完整图纸,但这次只有概化图,展示了大致形状,连尺寸都没有标。
“赛题的工艺很复杂,要用到1.7米的圆规,但我们日常训练最大用到1.5米,我只能临时用木条做了一个圆规,最终在绘图上比预计时间超了一个小时。”邵茹鹏说,按照平时的练习,超出一个小时相当于已经放弃比赛了。为了补回这一小时,第二天他在加工环节又发生了失误,“木制品加工是不可逆的,一刀下去,假如慢慢的出现了偏差,后面就很难有机会调整。”邵茹鹏说,赛程过半,他对名次已经不抱希望,只希望自己能正常完赛。
为了帮助邵茹鹏缓解心理上的压力,精细木工项目专家组组长余继宏和学校参赛保障团队对他进行了很久的疏导。他自己也努力调整心态,“了解这一个失误已经补救不了了,只能重新制定比赛流程,尽量提高作品质量来弥补分数损失”。
最后一天的比赛中,邵茹鹏组装完成作品后,猛地发现有一个部件有必要进行45度倒角收边没有做,于是马上把已经安装的部件拆下来来加工。此时比赛行将结束。“如果他到比赛结束前一分钟组装不起来,还在倒边的话,就是失败的。所以当时我在赛场外很着急,喊他放弃这一块。”上海科创职业技术学院技师学院世赛办主任曹育梅说。
但邵茹鹏没放弃。比赛的哨声响起前,邵茹鹏完成了杆件的倒角和作品的组装,顺利完赛。“可能我这个人比较轴,总想把事情做完美。”他说。但也正是这种完美主义,让他在内损的精细度评分上拿到了最高分,并终于站上了冠军领奖台,成就了我国在精细木工项目上的首金。
为了达到极致的精细,选手需要“吃得了苦,耐得住寂寞”。训练的四年间,每天早上8点到晚上9点,他除了吃饭、睡觉,就是在钻研与实验,每周训练6天。
2002年出生的邵茹鹏,老家在安徽亳州,父母来沪务工,将他也带到了上海读书。“我成绩不太好,初中毕业时,我爸说还是得学门手艺,所以就报考了建筑工程项目施工专业。当时想得很简单,我爸在工地上班,以后能跟着他干。”
但在学校里,他很快就发现了一个新天地——木工社团。当时校内在备战上海市赛,相关宣传比较多,邵茹鹏发现了自己的一位师兄拿过交流赛的冠军,就去和对方讨教。“虽然木工跟我的专业绝对没交集,但我还是想试试。没想到这一试,不仅改变了我入学时的想法,也改变了我的人生。”
刚进社团,他发现了自己是彻彻底底的“小白”,连工具都认不全,但这也激发了他强烈的学习兴趣。“我们在社团会用木头制作一些工艺品,比如用刨花做一些花朵,或者用木头搭一个相框。”邵茹鹏说,每种新知识、新方法、新思路都让他感到新鲜、想去尝试,那些叫不出名字的工具慢慢已经长成了他的双手,“看着加工的成品会很自豪,这种新鲜感和成就感推着我通过了选拔,也让我感觉自己会一直留在这样的领域。”
带教经验比较丰富的教师曹育梅也发现,邵茹鹏和一起进来的队员们差距迅速拉大,别人做基础的,他开始做“上一个台阶的”,练了半年之后,有的比他先进来的队员退出了,他的训练难度还在逐步的提升。“这条路需要有很坚定地意志力才能走下去,他的性格很沉稳,能沉得下心。”
随着训练强度加大,邵茹鹏从集体宿舍搬到了学校木工基地的宿舍,一天到晚泡在训练大楼里。晚上回到宿舍,洗完澡躺上床,本来想看会儿手机,结果还没刷两下就睡着了——不止身体累,脑袋也累——一件作品有多种加工工艺,怎么找到最优的,要迅速判断和取舍。他调侃自己,“以为学了个手工活儿,结果发现是脑力劳动”。
虽然训练一路顺利,但在国家集训队,邵茹鹏也遇到过瓶颈。“精细木工追求精细度,这是最难的,很多时候加工出来的东西很难达到心里的预期。无论怎么做,都不能突破那个分数了,这就很痛苦。”
老师看在眼里,就专程请来国内外专家做指导,还组织队员们去其他基地交流学习。教练还找专家来给他做心理辅导,邵茹鹏本以为专家会让他多休息,结果拿到的建议是“再对自己严格一点”。性格中的“轴”的一面又表现了出来,邵茹鹏没有撂挑子不干,反而更努力做题,结果性子越磨越坚韧,心态也慢慢变得稳,这也在正式比赛时帮了他大忙。
2023年5月4日,邵茹鹏在北京获颁“中国青年五四奖章”。颁奖词这样写道:精雕细琢少年郎,志做当代公输班。他少年立志,与木为伴;潜心苦练,技惊世界。作为一名“00”后青年,他在方寸工作台间闪耀“大国工匠”之光,在世界赛场上展现中华榫卯工艺的千年魅力。
榫卯工艺传承千年,是中国古代建筑、家具等器械的主要构建方式,不需一颗钉子,却能将家具组装得天衣无缝。在许多人的印象里,鲁班是木匠鼻祖,中国选手在该项目上应该占有一定优势。但事实并非如此。
“因为世赛精细木工项目的评分标准为国际标准,且更多考验的是图纸制作、高精度还原等方面的能力,中国传统木工中‘巧妙、创造力、艺术’等优势未必能完全反映出来。所以对于中国选手而言,最难的是转变观念,适应国际大赛的评分标准。”上海科创职业技术学院党委书记张巨浪解释。
接触现代木工之前,邵茹鹏对这一行的印象也停留在小时候。当时他家里请了一群木匠打家具,因为好奇,他也学着用斧头劈东西,结果一下剁在了手指上,至今还有一条痕迹。他也没想到,十几年后,自己竟然成了新时代的“木工”,除了刨子、凿子、锯子,还要操作更复杂的工具。
看着他熟练地操作钻床、砂光机等大器械,记者问:是不是现代木工也要懂一些机械知识?“不是懂一些,是要很熟悉。”邵茹鹏说,如果机器故障,他们要能做到独立拆卸和修理。在世界技能大赛赛场,他也注意到,欧洲国家对于机械的要求更高,他们的加工方案也更偏向于机械化,而亚洲国家选手的手工能力普遍更强。两种加工方式各有利弊,结合起来更有1+12的效果。
世界技能大赛上中国参赛选手的出色表现,让公众对高水平职业技能有了新的理解。以此为契机,很多职业类的院校开始把竞赛训练和教学课程结合起来,以赛促学,以赛促练,完善人才教育培训模式的同时,也提高了毕业生的就业率,比如上海城市科技学校毕业生的就业率达到98%。
“我们的集训和赛事不仅是要将学生推向赛场,更多是推向社会产业平台,成为行业里面的佼佼者。我们的学生有的成了能工巧匠,有的成了上海工匠,希望未来他们能成为大国工匠,这也是我们职业院校育人的使命。”张巨浪说。
邵茹鹏也提到,精细木工并不只存在于比赛中,它在现场中的应用场景也不少,从古建筑的修复到家具定制,都能派上大用场。自从他“出圈”后,很多亲朋都来咨询,孩子读职校会不会有好的发展?“我跟他们说,只要愿意下功夫,肯定就会有。对我们年轻人来说,新时代有新理念,也有更多新机遇。”